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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之十一 關乎信仰

 

【我其實是信神的

因為只要有神

我就可以把所有的錯誤

全都都怪罪於祂

母親拋棄我們

父親憂鬱而死

都是因為神的錯

所以這個世界上一定要有神!

不然我還能去怪罪誰?】

 

詩寇蒂做了一個夢,一個關於白色別墅的夢,可是她不確定夢境的真假。

 

夢裡有個男孩在哭,在白色的別墅裡哭,風哀傷的圍繞他。

夢裡有個少年在哭,在一大片紅玫瑰園裡哭,風哀傷的圍繞他。

夢裡有個男人在笑,在月圓時的沙灘上笑,風哀傷的圍繞他。

夢裡有個女人崩潰的哭,在红玫瑰園中央的木棺前哭,風深情的圍繞她。

夢裡男人冷冷的看著哭泣的女人,其實男人也在哭,在心裡哭,因為他已經哭不出來,而風,深情的圍繞他們。

 

然後,詩寇蒂就醒了。帶著淚痕的醒了。

她肯定自己認識那個男人、認識那片紅玫瑰園,可是她遺忘了男人的臉。

她知道這一定跟她下午遇到的那個男人有關係,她決定要找到他。

因為那男人看著女人的眼神,彷彿藏著沉澱已久的等待、無奈、歡喜、哀傷和深沉的憎恨。而那個憎恨,像是已經做錯了甚麼,卻依舊於事無補的空洞。

 

稍早之前-

 

拖著不知道為何心不甘情不願的小梁涼ㄧ同來到海邊,拋開ㄧ路上小梁涼的越來越焦躁、並為此惹ㄧ大堆麻煩藉此拖拖拉拉,詩寇蒂依舊雷打不動的抵達海邊。

 

拉著已經棄械投降的小梁涼,漫步在海堤岸,最終走離了城市,走到了接近荒郊之處,果然看到了一棟希臘風格的白色別墅,與白色的沙灘相映成趣,十分美麗!也十分不像她夢裡夜晚的那個場景,可是詩寇蒂就是知道一定是這裡,至於為甚麼那麼肯定,還時別說了吧?再怎麼說她依舊還是失憶,並沒有因為得知自己的真實身分而恢復記憶。

 

小姐,不好意思,這邊不能進入喔!

 

正在思考,ㄧ道聲音就從後方傳來,詩寇蒂轉身一看,是一個陌生人,卻是一個覺得眼熟的陌生人。

 

台北果然很小阿!到哪裡都有認識的人。

 

這是詩寇蒂內心冒出的第一個感嘆。

 

恩?你不是阿悠學長的鄰居嗎?

 

殷樂驚訝的看著詩寇蒂,沒想到來這裡一趟,還能遇見這樣只打過面罩的人。

 

他不禁想著,台北果然很小阿!

 

你認識我?

 

說真的詩寇蒂挺驚訝的,她真沒想到這面熟的陌生男子認識她哩!

 

是阿,不過只看過一次,就是你上此來我們學校找阿悠學長對吧?

 

~原來如此。

詩寇蒂點點頭,表示了解,不過她還是覺得不只是這樣,眼前這個人令她熟悉到每一個動作表情和說話的發音都暸若指掌,不可能只見過一次面,既然不是現在認識的,那肯定是失憶前就認識的人。

 

ㄧ邊想著,ㄧ邊露出職業微笑

 

你好,我叫師寇蒂,是阿悠的鄰居,這是我哥哥的小孩,我們只是想來海邊散步,沒想到走著走著就到這裡來了。

 

你好,我叫殷樂,這裡是私人海域喲!不能隨意進入。

 

殷樂是弟弟。

 

詩寇蒂微微的幌神,但只有一秒鐘,下一秒,她又恢復原本的微笑

 

真的是很抱歉,我並不知道,可以請你帶我離開這裡嗎?真是不好意思,因為我沒有記住剛剛走來時的路。

 

詩寇蒂是不可能忘記來時的路的,即使是閉著眼睛,她也有辦法辨識環境,可是她想和這位理論上剛認識的殷樂多說些話,如果回憶裡殷樂是弟弟這樣的身分對她來說沒有冬暖夏涼重要,那為甚麼,她可以記起屬於弟弟的片段?殷樂這個詞,為甚麼彷彿像是解開她記憶的鑰匙?他又和這片海域的主人是甚麼關係?

 

詩寇蒂的腦袋閃過許多疑問,她並沒有發現,她下意識的不認為這裡的主人是殷樂,卻直接聯想到殷樂和私人海域主人的關係。

 

沒有問題的,我聽說你看不到,能走到這個地方,你真的非常厲害的說。

嘿嘿……”

 

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兩人有那麼一瞬間想起了非常熟悉的相處模式,總是一個人調侃,另一個則不好意思的笑著。

 

打破這樣散發謎樣親情的氣氛的,是接近半抓狂的小梁涼,他一邊尖叫ㄧ邊甩開詩寇蒂的手,跌跌撞撞的潮白色別墅的方向衝,這樣的速度,已經超過正常小孩的能力了。

 

小梁涼?!

 

長髮飄逸然後雙眼吊著白眼,如果同時發生在一個小孩身上,其實很恐怖。而小梁涼現在,就有點類似這個樣子,怎麼看都不正常。

 

詩寇蒂下了好大一跳,趕緊追了過去,殷樂正想開口,ㄧ陣海風吹散了他的言語。

 

『殷樂,你不要傷害她們。』

 

由哀傷凝結而成,看照著這座島嶼數萬年的風靈之主擋住了殷樂。

 

我甚麼都還沒做耶!他們不能進去那裡,你不是很清楚…”

 

下一秒,海風散盡,而不知不覺已經跑很遠了小梁涼也停了下來,殷樂趕緊追了上去。

 

小梁涼?你怎麼啦?

 

看到小梁涼停了下來,詩寇蒂二話不說將他抱起來,讓他的臉面對自己。

 

可是依舊翻著白眼的小男孩沒有回答她,只是一個勁兒了指著地板。詩寇蒂沿著梁涼的手的方向看過去,沙灘裡,正插著一把幾乎都生鏽的匕首,點綴著詭異的褐色斑點。

 

你要這個?

 

點點頭

 

那個很髒耶!

 

“… …”

 

有那麼一瞬間,男孩面無表情的臉部其實比較像是在無言。

 

看著堅持只著那把匕首的小梁涼,詩寇蒂無奈的嘆了口氣,正想伸手,隨身裝在包包裡的駱玉突然顫動了一下,像是察覺到甚麼危險。

 

那個小孩怎麼了?看到海太開心了嗎?真是的,我來帶你們離開吧!

 

殷樂冰冷的眼光在詩寇蒂轉身的一瞬間消散,帶著溫和的微笑向他們招手,而此時,小梁涼也不再吊著白眼,恢復了原樣,只是看起來非常的疲憊。

 

將詩寇蒂送到接近都市的地方,殷樂目送兩人離開後,又回到白色的別墅,將那把匕首撿起來,又拿出隨身攜帶的甘蔗葉子,點起火,將兩者ㄧ併燃燒,說也奇怪,那比首竟化成了灰,隨著ㄧ道逆向的風飄進了海裡。

 

風靈之主化為了人型,靜立在一旁溫柔又哀傷的看著殷樂。

 

不知道為甚麼,我ㄧ點也不想傷害她,真是奇怪,明明可以動手的,她差點知道我們的秘密。

 

風靈之主想要說些甚麼,末了又化為ㄧ聲嘆息。

 

『對了,你不是查到你姐姐殷冷的下落了?』

 

是阿,資料的源頭,都指向著捷克,我打算去看看,母親那邊,時間上剛好可以用留學的名義去。

 

『那就是看看吧!這裡的是我會幫忙,就不要再操心了。』

 

也是,姐姐生前,你是最喜歡她的,我總是搞不懂,你明明比較喜歡她,為甚麼還要選擇我來繼承血統?不過現在知道了,你是捨不得她,血統並不是榮耀,而是需要背負ㄧ切骯髒的責任。

 

殷樂淡淡的笑著,看向漸漸落下的夕陽。

 

『不是這樣的拜壺ㄧ族的血統,不是這樣分辨的

 

拜壺…”

 

殷樂諷刺的看了一眼白色的別墅,其實他不是在看別墅,而是想著別墅裡的『東西』

 

每次來到這裡,總是讓人覺得非常無力,看著這裡的主人日漸沉淪於黑暗,卻甚麼也幫不上,我是打敗姐姐而繼承血統的族長阿!這就是所謂的拜壺?我天天期求著祖靈的護佑,為甚麼總是幫不上忙呢?為甚麼連能夠幫的上忙的姐姐,也走到我找不到的地方了呢?

 

殷樂的眼裡閃著驕傲、光榮、無力與重擔,他挺直著背脊轉身離開,像ㄧ隻沒落卻又不改其高貴的獅子。

 

風靈之主目送著殷樂離開後,將視線移到別墅,直到夕陽隱沒在海的盡頭,身形才漸漸消散,化為ㄧ道悲泣的風聲:

 

『這一切都是我的錯……真的對不起對不起我甚麼也不能說… …

 

 

晚餐時間,是詩寇蒂一家真正能聚在一起聊天的時間,因為煉剛好睡醒,夏工作告一段落,和努斯比玩夠回家的時間。

 

詩寇蒂在努斯比面前放了一盆剛燃好的香爐,雖然是以食靈為本能和責任,不過

詩寇蒂注意到,香這類的東西其實也是努斯比非常喜歡的『零食』,像沉香、檀香、伽羅這類的香木,意義上是供神佛的儀式,雖然已經淪為風雅賞玩之物,卻也是最適合用來傳達心意的橋樑,含著各種心意的香,才是努斯比喜歡的原因。

 

努斯比一邊聞香,一邊用尾巴逗弄靠在牠身邊看起來很累的小梁涼。

 

他這是怎麼了?怎麼無精打采的。

 

努斯比驚訝了,基本上以前先吃完飯的小梁涼都是很有精力,並且很喜歡跟牠玩得阿,他現在理都不理自己,努斯比感覺有點失落哩!

 

阿,可能是因為我今天帶他去海邊的緣故吧!

 

海邊,去海邊玩嗎?

 

不是,是因為覺得那裡很奇怪,所以想去看看,不過你這麼說我才想起來,小梁涼一開始非常的排斥去海邊耶!

 

那是當然的!小梁涼一直生活在淡水,一下子到充滿鹹水的地方,當然會不習慣囉!

 

夏一臉理所當然的解釋,彷彿詩寇蒂的疑問沒甚麼大不暸的。

 

是這樣嗎?可是他後來又很激動的衝到沙灘去……”

 

那是他後來發現鹹水淡水都是水嘛~

 

夏這句話還沒說完,嘴巴就被剛走出來的煉給堵住了,這一堵,堵了約莫五分鐘才離開,煉坦然的接受努斯比和詩寇蒂似笑非笑的表情與眼光,一臉吃飽喝足慵懶的模樣。

 

你要吸血,就不能挑個比較正常的地方嗎?

 

嘴角還沾著血跡,臉上有著失血的蒼白和可疑的紅暈,夏氣極敗壞的跳起來對著煉大叫。

 

你太吵了。

 

同感。

 

算我ㄧ份。

 

努斯比和詩寇蒂在一旁說著風涼話,惹的夏整個人悲憤了起來

 

你們到底是哪一國的?!太沒有良心了!我那是在替你們解惑耶!

 

這樣的場面其實天天都會上演,尤其是來到台灣後,煉不知道為甚麼好像有點開竅了,兩人的進展就如同光速ㄧ般,努斯比和斯寇蒂只想看戲,所以基本上,沒有人和夏同ㄧ國,現實就是如此殘酷,更何況說到解惑…...

 

不知道為甚麼,你的解釋,實在讓我很想揍你。

 

詩寇蒂歪著頭,笑的春光明媚的。

 

尤其是最後那句。

 

努斯比一邊看著整個人累趴在牠身上的小梁涼一邊補充。

 

難道不是嗎?如果小梁涼不是喜歡水,那它幹嘛衝到沙灘上?

這就是我想打你的原因了!我剛剛根本還沒把話說完。

 

詩寇蒂彈了一下手指,並橫了夏一眼

 

耶?!是這樣喔,呵呵呵呵…”

 

小梁涼衝到沙灘上去的時候,應該是被附身了,我後來才想到,樑畫蝶長時間

和小梁涼在一起,也許小梁涼會複染到梁畫蝶的情緒或思想也不一定,而且他一直想要沙灘上的某支匕首……”

 

該不會是因為涼的背後也插著ㄧ隻匕首,所以小梁涼、或者是附在小梁涼身上的涼才會那麼激動也不一定。

 

夏提供了自己的想法,並獲得詩寇蒂難得的讚賞表情。

 

聽你這麼說,那把匕首雖然幾乎都生鏽了,可是手把上的刻文,卻好像ㄧ樣。

 

該不會是百合花和蛇之類的吧?

 

煉突然冒出一句,說的詩寇蒂一愣

 

你怎麼知道?!

 

煉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說個正著,也是一愣

 

呃?真的是?

 

煉的表情轉為凝重,並輕輕的放下刀叉,這是煉在講正事的時候的習慣,看到他這樣子,詩寇蒂和夏也放下了手邊的食物。

 

因為這裡是分部,所以有些事情並不會傳到你那去,而是先由分部處理,最近我發現有一個案子,讓四大組幾乎聯合起來調查,卻依舊沒有頭緒,而且還是三年前的案子,表面上是一起少女失蹤案,兇手會在每個失蹤現場留下一把刻有百合花和蛇的匕首,照理來說這不屬於非人類管轄,不過匕首卻會在月圓的時候消失,這是一種巫術,而且還是失傳已久的手法,所以才引起注意,總共十二把匕首,至今只找回了一把,就是樑畫蝶身上那一把,這事已經查很久了,卻甚麼也查不出來,本來應該要將這件是往上報告的,卻又被壓了下來,所以我才會特別注意。

 

是嗎?這件事我知道了。

 

能告訴我你們是在哪看到的嗎?

 

不能。

 

詩寇蒂微微一笑,語氣卻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

 

為甚麼?!

 

煉皺起眉頭,不是很愉快的看著她

 

你有沒有想過匕首之所以會留在現場,到底有甚麼意義?

 

不是一種犯罪者的心理優越感嗎?

 

真的是這樣的話,事情就會簡單許多的,有些圖騰總是會象徵甚麼,那隻匕首,是在以一個擁有權利的姿態提醒知情的人閉嘴的,所以你們查不到,我倒覺得正常。

 

是誰有這種權利?

 

ㄧ旁的夏好奇的問

 

反正不是兇手。

 

詩寇蒂伸了個懶腰,這是準備結束話題的意思

 

嗄?

 

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是誰了?

 

煉敏銳的盯著詩寇蒂

 

是阿,與其說是知道,不如說好像想起了一點事情。煉,用我給你的特權,讓他們不要再查了。

 

知道了,可是……”

 

等等,還是算了,我需要思考一下。

 

詩寇蒂搖搖頭,抱著睡死的小梁涼離開了客廳。

 

剛剛…”

 

夏愣愣的看著煉

 

我知道,詩寇蒂剛剛矛盾了。

 

這件事有這麼棘手嗎?我從來沒有看過詩寇蒂在工作上矛盾…”

 

老師說的沒錯,詩寇蒂如此公私分明,不是因為她沒有人心,而是還沒遇到。

 

那個我突然想到,詩寇蒂生前,嘖!這個詞用起來真是超怪的…”

 

林初夏!

 

抱歉,我跑題了,我想說的是,你知道西拉雅族嗎?

 

恩,台灣的平埔族,在漢人侵略這裡前,曾經是最大勢力的原住民,被成為拜壺民族。

 

詩寇蒂家,有很濃的拜壺信仰,殷家的人,都以西拉雅為榮,雖然不知道有甚麼關聯,不過我覺得應該說一下。

 

謝了我想應該有用才對。

 

 

 

午夜醒來後-

 

詩寇蒂做了一個夢,一個關於白色別墅的夢,可是她不確定夢境的真假。

 

然後,詩寇蒂就醒了。帶著淚痕的醒了。

 

打開駱玉,準備繼續工作,意外的收道ㄧ封私人信件,是兀爾德的請求書。

 

兀爾德這個人,在非人類的圈子裡非常的有名,以人類世界來比較的話,她的地位恐怕有熱比亞的程度,是一個致力於發揚古老巫術,南島嶼民族,及植民地原住民的偉大女性,尤其是在曾被殖民的最嚴重的亞洲,更是偶像級的存在。

 

而她之所以會叫兀爾德,這當然是因為,她是命運三女神中,司職歷史的兀爾德女神的大祭司,兀爾德生在台灣無文字的時代,是西拉雅族的神祭,她的本名,就像詩寇蒂一樣,並不為人所知。

 

這樣一個精幹的女性,詩寇蒂早就想和她見上ㄧ面,只是苦於忙碌,也顧慮到自己的招見會耽誤到對方的時間,這位多年才回台灣一次的女性能主動來信,對她來說真是再好不過了,而且

 

如果她的記憶恢復的內容沒有錯誤的話,那麼這位女性和她要查的人,也不能不說沒有關係呢!

 

詩寇蒂張開眼睛,眼神有些迷離,她想起了有關弟弟殷樂這個人的事。

 

末了,她回了一封信給兀爾德,並表達自己的歡喜與期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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